侯珏诗选

侯珏(1984-),出生于广西三江县.80后诗人,就读于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已有诗歌在多种刊物上发表。

在河底我看见另一种生活  傍晚,我们一起走向海边  绿毛水怪——怀念王小波  国门  坚挺的山 


在河底我看见另一种生活

河流经过村庄南侧
带上自制的潜水镜和鱼枪
七月我和伙伴扎入河底

河底很静
深水流缓
穿着青苔丝的石螺在岩石上和淤泥里不慌不忙地交配
草鱼静止在水草中张嘴
一只银色苦肠鱼过来吻吻我的玻璃镜
旋又害羞的逃去
水族里没有谁怀疑我奇怪的形态
因为它们也是千奇百怪
你不也是一只会游动的鱼么
我相信聪明的鱼虾螃蟹草虫
没有令上帝发笑的思考
没有怀疑这个词汇
它们的自卫本能而脆弱
它们被强者吃下时心甘情愿
它们吃下弱者时理直气壮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水阔无边,它们没有谁为彼此设置法律和陷阱
却无一不遵守伟大的规律
它们活得安详死得无怨
因此,我拿枪伏在水底窥探
没有谁来理会和反击我的这场入侵
也没有针对我的含沙射影
斑斓的地虎依旧拥抱卵石
红丁鱼轻啜细沙
带鱼从石缝里伸出尖嘴等待小虫
我要找的鲶鱼还躺在洞穴里大睡

河底很静
深水流缓
我拿钢线做的鱼枪伏在河床窥探
而这个没有污浊空气的世界
生活节奏很慢,慢得和从前一样
河流经过村庄南侧
带上自制的潜水镜和鱼枪
七月我和伙伴扎入河底
我因此看见了另一种生活


傍晚,我们一起走向海边

在冬天的某个傍晚,我们一起走向海边。
请告诉你的朋友,我们一起走向海边。
海鸥和云朵是什么样子,
我们就是什么样子。
大海的浪花是什么样子,
我们的心情就是什么样子。

我们一路上手牵着手欢呼雀跃。
我们向着未知的世界疯狂奔跑,
永不停歇。
青春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
穿过城市湖泊,穿过稻田和村庄,
河流越来越宽,道路越来越短,
道路的尽头是海,海水的尽头是什么?

大海永世隐藏的秘密,
就是我们心中的秘密,那么遥远,
那么亲切。却不可言说。
如果真有人问你,
为什么不远千里来看海。
你一定要坐下来,向她诉说心中的故事。

这是一个灵魂和一座星球的罗曼蒂克。
夸张的言辞,构成离奇的幻境,
美丽的口音像唐代的诗人。
蔚蓝的蔚蓝,湛蓝的忧郁
天空和大海并肩坐在时间的角落里哭泣,
远远孤帆多么像童年的影子,
滑下宇宙的深渊,一去不复返。

傍晚,在冬天的某个傍晚,
我一觉醒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
多么令人恐惧的颜色,
游离于朴素的生活,遥远的一道光。
击中我轻飘飘的命门。它告诉我
命运或者历史,像书写它的书籍一样狭隘。

这时的窗外,一片桉树林哗哗作响,
几只兔子从树枝匆匆跑过。
几只眼睛在墙上,或诗集上次第睁开。
几只白马在门缝里奔跑。
我突然间发现了卡夫卡的秘密!

还有一个爱钓鱼的硬汉。
飘一叶轻舟把自己置于世界旋涡之心,
或建一所朝南的房子,种满椰子树
海风携带着魔幻从沙滩上吹过来。
男人面朝大海写作。
什么才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都是用管子制成的,
论证如下:男性生殖器、笔和我们的枪。
可是扛枪的硬汉,
最后选择饮下自己射出的子弹。
这谜底是什么?

我的困惑穿过南下的火车隧道,
找到一群朋友,带上单纯的愿望,
在冬天的某个傍晚我们相约一起去看海。
我们走在寂寞的海滩上
与夕阳打招呼,久久地眺望远方,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只想着,如何打开一扇门。


绿毛水怪——怀念王小波

水中的鱼儿永远看不见被风吹动的翅膀
天上的飞鸟亦无缘一睹水中流动的花

你我各自骑着马匹,擦身而过
你等的人被别人以挽救疯子的名义捆住了手脚
我要见的人也已错过了最后期限

你于是失望地沉入海底继续做你的绿毛水怪
我于是抱着委屈,索性在尘世发疯

我们那场多么真实的故事啊
后来不得不用一种荒诞的手法讲述
我们刻在石头上的诺言,变成了奇耻大辱

一把剑找不到玉佩,一首诗找不到一双眼睛
一句解释的话语找不到你的耳朵

生命中总有一些内伤或无可挽回的遗憾
在隐隐作痛,在暗示你的生活
呼吸困难,似乎血管里有一些石头堵塞
我不知道这是宿命,抑或其它的什么原因?


国门

将军不知道去向了
祖国的刀口已经生锈
黑色的炮筒在山头荒凉
一百个人坚守的一条线
重量胜过无数颗头颅

我们今天就站在这条水泥线上
仰望边关城堡和青砖战墙
拍几张越南来的松鼠
摸一摸刻有南疆国门的石头
凉凉的完全没有历史的沉重感

祖祖辈辈坚守在这里的戍人
肯定想不到
他们的孙子把脚一挪
过那边去,就算是跨国
而在古代,
这会严肃地叫做出关


坚挺的山

一个人平躺在祖国的旷野
想一些宇宙和哲学的问题
时间正在黄昏,血红的夕阳
似乎子宫挂在西天上
南方的无数尊石山拔地而起
塔楼一般顶着耀眼金光
我由天空想到了生活
想到了,强奸过我无数次的
思想,关系,和自由的骗子
我想到了一列火车从我身上
碾过去的残忍的样子
大象踩下来我大概会像只蚂蚁
无足轻重,像毛主席说那种轻如鸿毛
在浩淼宇宙,我这蚂蚁活着没有影响
死去也无所谓,
但是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有的人历经苦难还想活下去
活着还是死去?我犯贱地想着
我终究没有哲学家的天赋,
于是庸俗地想到了女人,
想到了女人,又看着那西天的子宫
以及拔地而起的单调而雄伟的石山
我那胯下庸俗的欲望之源
自然而然也雄伟地,
自由充沛地勇敢地拔地而起。

一个人平躺在祖国的旷野,
我决定学习那坚挺的山,独立并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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